惜花人去花无主
萧瑟兰成看老去,为怕多情,不作怜花句。阁泪倚花愁不语,暗香飘尽知何chu1。
重到旧时明月路,袖口香寒,心比秋莲苦。休说生生花里住,惜花人去花无主。
——纳兰容若《蝶恋花》
楔子
上官家的产业遍布黄埔江边,尤其那一栋百货大楼,是全城最高的建筑物,揽尽整个上海的繁华。传说上官家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,两年前被送往北平读书,知书识理,蕙质兰心。多少媒人踏破了上官家的门槛,大上海的公子哥儿们更是以能与她相识为荣。
早春三月的天气,寒意还没有褪尽。火车站里人liu熙攘,tou等车厢门外却一片宽敞。后方站着一排穿dai整齐的下人,上官老爷和上官太太翘首站在前方,满眼是等待与慈爱。
人群尽tou,老李小声对新来的司机阿辰说“一会儿你开小姐坐的车,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。”
阿辰向来沉默,也明白富贵人家的小姐总是jiao贵的,稍有差池就会丢了这份工。轻轻点tou,说“知dao了。”一边扬起tou,一双nong1墨似的眼睛里映了清晨yang光,熠熠如金。白色衬衫洁净如雪,在其他亲友西装革履的比衬下,显得格外笔ting干净。
shen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,随即是一声轻轻的,小动物一般的叹息。声音不大,只有他一个人听到。
阿辰回过tou,只见一个shen穿紫色绒布旗袍的女孩子坐在地上,蹙眉rou着脚踝,脸上很脏,一dao一dao的,就像只淘气的猫。藤条箱子摔在一边,散落出一地稀奇古怪的玩意。刘海凌luan地垂在额前,更显得下ba尖尖,我见犹怜。阿辰不由一怔。
她抬起tou,正对上阿辰漆黑熠亮的眼睛。日光如镏金,他站在yin影里,俊朗面容璀璨生辉。她的目光倏忽一驻。
“还不快来扶我。”羞涩于这样突兀的对视,女子脸颊一红,轻声嗔dao。
他便去扶她,走到跟前,居高临下地伸出手臂。她握住他的小臂,隔着一层白衬衫,有温nuan坚ying的chu2感。
女子站起shen,在他面前,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细微的呼xi声。她的脸颊愈加红了,如水波里绽放的莲花。“谢谢你。”她笑,如粉红花池里的一脉涟漪。
日后无数次地回想,他却只是觉得,宁愿不曾那样遇见。
因为那可能是唯一一次,他在她面前,居高临下的姿势。
一.{萧瑟兰成看老去,为怕多情,不作怜花句。}
上官老爷是上海滩最早起家的一批买办,宅子也是西式的。镂花的纯白色围墙圈出一片碧绿的草地,缠着黄色丝带的秋千上,坐着一只不耐烦的西施狗。小东西溜溜用眼睛瞄了瞄绫芷,还是从秋千上tiao下来。
绫芷撂下水彩笔,怒dao“小喜,快给我回去!再跑就把你炖了熬汤喝!”
正好教搬着梯子横穿花园的阿辰听见,忍俊不禁地微微扬起chun角。
绫芷侧tou看见他,正中下怀地笑笑,说“阿辰,帮我按住小喜吧,等画完了再松开。”
阿辰微怔片刻,只得依言去了。小喜在秋千上呆怕了,使劲挣扎着,他只好把它抱在怀里,修chang手指轻轻mo挲着它脖颈上的pimao。
yang光轻薄,将阿辰的睫mao染成浅浅的金色。小喜舒服地眯起眼睛,渐渐睡着了。
绫芷手中的画笔一下一下,仿佛是在心中描绘了许多次的lun廓。午后熏nuan,花香混合着青草的味dao,一漾一漾地侵入鼻息,将时光拉得老chang。
“绫芷,又在折磨小喜呢?”一个戏谑男声远远传来,是对面街的丁家的丁英良,一shen笔ting的中山装,tou发梳得一丝不luan,双手背在后tou,nie着两张影画戏的票。
绫芷冷丁被吓了一tiao,不小心碰翻了架子,画纸被掷出老远,悠悠飘落在水池中,颜料丝丝缕缕地yun散了,青烟一般。阿辰侧tou,目光落在那纸张上,黑眸倏忽一滞。
画上的小喜,分明只是他的陪衬。她将他的lun廓画得那样清晰,仿佛已在心中画过千万次。阿辰眼看着那画渐渐没入水里,终是别过tou,就仿佛没看到一般。
丁英良走近绫芷,笑dao“下次别画小喜了,去我那儿吧。我父亲让人从英国运来一只狼犬,可比它英武多了。”
绫芷心中有气,平时最是口齿伶俐的,tou也不回dao“英武有什么用?你干脆叫它丁英武,正好是你本家。”
丁英良不由讪讪地,知她心情不好,也不敢再搭话。
她知dao他看到了。他看到了那幅画,他知dao自己的心意。可是他就是要装傻,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那画溶在水里,什么也不说,什么也不zuo。心tou难受至极,指着阿辰怀中的小喜怒dao“到底是谁养的狗?还不快给我下来。”
阿辰一怔。手一松,小喜就tiao到绫芷面前,讨好地摇着尾ba。
丁英良经常出入上官府,平日里最看不上阿辰,方